《不再是蓝色》是从一面镜子的坠落中散落的碎片,阿拉伯哲学的忽视。
首先: 我们祝贺你的新诗集(不再是蓝色)的出版。我们希望您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它的氛围,以及这幅作品与您之前的三幅作品有什么不同。
在这本诗集中,我试图更忠诚于自我体验的思想。整个作品是一个特定经历对我产生的所有影响的情感痕迹。我把这本诗集以一气呵成地写成,因此尽管主题各异,但它们的文本都围绕着一个统一的核心,就像从一面镜子的坠落中散落的碎片。我相信这种单一而复杂的特点使这本诗集与以前的诗集最不同的,以前的诗集并没有偏离诗集的通常功能,因为它是一个不同的文本在成倍增加后并排排列的地方。
整个诗集都是你在纽约期间写的。你在纽约或整个美国的经历对你的作品有什么直接影响吗?
不,这作品里没有纽约的影子。纽约只是给了我一个空间,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召唤我来到美国之前的个人经历的所有回声和阴影中。另一方面,我认为新气象对我的影响不可能如此迅速地体现在我的写作中。有一个必要的时间间隔,玫瑰的香味需要从花园转移到诗。只有发酵才能使抽象的想法变成诗意的想法。对我来说,直到我写完《不再是蓝色》之后,我才感觉到美国的观念在我心中发酵,所以我认为这些影响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文本中变得清晰。
我希望您能阐明一下您与英文诗歌的关系以及诗歌翻译的观念。
在徘徊于用英语写作的诗人之间很长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自己总是会重新去读:沃尔特·惠特曼、罗伯特·弗罗斯特、叶芝、韦斯顿和休·奥登。我喜欢惠特曼的他博大精深的精神,满腔了统一矛盾的能力,并在一滴水中总结了整个海洋的历史。我喜欢弗罗斯特是最聪明对自然歌唱的人,他把这种歌唱提升成纯粹的智慧。至于叶芝,我喜欢他诗歌中对生活的无拘无束奔放的渴望,我被从他炽热的爱尔兰血液中奔放的不羁从未忽视他的审美条件所打动。我喜欢奥登的技巧,这使他能够轻而易举地为自己创造一种由一千种风格编织而成的风格,这种风格的广度使他能够以惊人的广度扩展他的主题。当然有很多首诗是我喜欢的,它们比英语诗人的诗歌更广泛,但如果我们谈论诗人而不是诗歌,这四位诗人更多地让我感受到他们的全经历,包含了独特的语言、深刻的思想根据其暗示和内涵而清晰而强化的节奏。
关于诗歌翻译,我相信,尽管其结构固有的不完美,但由于其在不同文化之间诗歌思想和传统的交流和流通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我同意所有关于诗歌翻译中涉及的双重背叛的普遍观点。这是弗罗斯特在他的名言“诗是翻译中丢失的东西”中精彩总结的许多同意观点,但我认为另一方面,这种看法是不完整和有缺陷的, 因为翻译可能掩盖了诗歌,但在很多情况下,它揭示了诗歌。基本上,所有真正的诗歌都是由一个固定的结构组成的,首先是关于世界的知识(一种有点模糊和直觉的知识),其次是调用这种知识的方法。我们同意风格在翻译中消失,但我们必须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即知识——在其诗意意义上——仍然存在。我还可以进一步说,翻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最重要的测试,当我们对诗人风格的相似表面感到困惑时,我们可以通过它来区分他们。举个例子,如果我们想在我们的语言中区分诗人和自由诗人,前者来自于存在的情境和对世界的看法,后者用文体技巧来处理他的空虚,我们要做的就是翻译它们。我们会注意到,在这两种情况下,风格都会受到损害,但在大多数情况下,知识更有可能幸存下来,然后两位诗人之间的距离就会更加清晰。翻译还有助于更新读者的幽默,消除读者身上熟悉的面纱。任何了解穆塔纳比的人都会注意到,当他们读到,例如,阿尔贝里对其的精彩翻译时,穆塔纳比的某些部分,在他手中得到了更新。
当然,这个笼统的回答是将诗歌翻译作为一种原则或理念来处理的,并不意味着要谈论翻译的现实,即尝试因失败而成功各不相同。
通过认识你,注意到你对喜剧很感兴趣。除了你始终存在的幽默感之外,你还把它作为一门艺术感兴趣,我有很多次机会陪你去纽约的喜剧俱乐部。你为什么这么注意笑?
对我而言,没有哪种才能能比得上幽默,这是一种严肃的才能,与其外表所显示的恰恰相反。在每一个笑话中都包含着一个重要的存在主义立场,反对过于认真对待这个世界。另一方面,如果我们解释笑话的结构,我们会注意到它涉及到一种复杂的才能混合体,包括语言智能、观察的准确性、分析和联系的技巧 。
此外,我在利雅得一个民间街区之一长大了。在那里,笑声是人们普遍情绪的一部分,以至于在我们的童年时代,我们经常举行讽刺比赛(或者当时我们称之为哈舍 “背后诽谤”的意思),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很早就深入探究我们阿拉伯文化中笑声的巨大遗产。这种遗产被赋诗讽刺、沉默的回答和轶事,这些轶事不仅限于傻瓜、白痴和疯子的故事,而且还超越了它,涉及其他精英阶层的新闻。
在美国,笑声对我变得更加重要,不仅因为美国是一个特征笑声的大陆,以这个词所包含的各种天真和有倾向性的笑声含义,也不仅仅因为笑声在这里已经成为一项独立的产业(顺便说一下,纽约是这一产业的核心),而是因为在政治正确的乌云统治下,笑声已经成为真理的最后手段。我想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过去喜剧俱乐部有两个目的: 大笑和了解美国的真实面貌,这通常是每晚收获的。
你对多个知识领域都有兴趣,但哲学是你兴趣的核心,因为它占了你阅读的大部分,而且你现在正准备获得哲学博士学位。这种与哲学的关系是何时以及如何开始的,为什么它仍然占你阅读的大部分,而不是其他学科?
我不精确地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哲学的。我记得的是,从很小的时候起,我的基础阅读就扩展到了语言学和宗教科学,它们把我引向了纯粹的哲学阅读——它们的边缘与哲学思考有关。这些读物逐渐带我从最简单的到最复杂的,从古代到当代。
还有气质的问题。从我年轻的时候起,我就养成了一种抽象的倾向,并且天生就愿意处理问题的整体而不是细节。正如你知,这两种倾向是哲学思考的两大门。
哲学仍然占据着我的时间,不仅因为它是我的学术专业的核心,而且因为它仍然是——作为我在思想、文学、神秘主义和自然科学中遇到的一种创造性活动——知识,这给了我这种神奇的能量,一种对思想和灵魂都有最大启发的能量。
哲学也包括各种专业和趋势。这些趋势中哪一个让您兴奋并吸引了你的兴趣? 你所关心的哲学问题是什么?我们会很快看到你为它写一篇著作吗?
原则上,没有哪个方向或分支对我更有吸引力。对我来说,我发现哲学分支之间的分离是不可能的,这与哲学研究的特殊性质——它是对事物的一种全面的看法——相一致。当然,我理解哲学活动之间的界限概念的工具和教育原因,但我们绝不能承认它是教育或组织性质之外的现实。例如,对认识论的每一次深入研究都可能以其作者面对形而上学中最困难的问题而告终,反之亦然(作为一个例子,但不限于此,知识、存在和形而上学领域之间的重叠可以通过阿尔·法拉比的书《字母》来证明,它不能属于这些分支中的一个分支,而不属于另一个分支)。
至于实践方面,多年来我一直特别关注知识理论(认识论) (epistemology),因为我一直在忙着研究一种观点,这种观点可能会揭示一种统一的认知机制,阿拉伯人的思想在其所有哲学、宗教、语言甚至自然科学领域中都采用了这种机制来产生它所产生的东西,这种机制可以为答案做出贡献关于人类共同的问题:我们如何知道或如何感知。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这将是我的第一篇哲学著作。该项目的最初计划是巨大的,需要划分和逐步完成。因此,我确保我的学术道路也能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除了把我的阅读内容浓缩在古今哲学史上的问题上之外。我在硕士论文中完成了一个相关的主题,现在我正在博士论文中研究这个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广泛的哲学传统阅读——包括我在硕士和博士阶段的工作总结——将构成这个项目的基本核心,但他们不会局限于这些阅读,也不会局限于解决传统的百科全书包括神学、法学原理、修辞学和批评中的问题。有必要接触当代认知科学。因为这个话题涉及到心理学、神经科学、解剖学等学科的分支和延伸。这是我现在从哲学上关注的问题,希望我的决心不会失败,也我的心意不会转移。
你的看法对阿拉伯-伊斯兰文明中的哲学遗产是什么?从哲学史的角度来看,您如何评价这一遗产的贡献?
我用两只眼睛看这个遗产;第一:这与你问题的第二部分有关,即从我们今天所知的哲学史来看,这一遗产的成就仍未被发现。阿拉伯-伊斯兰哲学遗产比其他遗产更不被去读,而在充其量也就是间接地通过阅读关于它来了解的。从这一成就中所取得的成果和所发现的成果之间的差距,为当代不断出现的思潮所证实,这些思潮仍在从这一遗产中发现值得在一般哲学史中占有合适位的内容。不幸的是,西方背景下的这些思潮比阿拉伯背景下的思潮更活跃、更优越。
我的第二眼看着这一遗产,用本可以取得的成就来衡量它所取得的成就,这种看法的最后是说,这一遗产尽管在其漫长的历程中取得了种种成就,但尚未实现自己的目标。为了弄清这个问题,让我们来看看西方哲学传统的两个阶段:前基督教(有异教和神话的来源)和后基督教(有亚伯拉罕的来源)。在这两个阶段,语言、宗教、仪式、社会和政治气候等因素都是哲学思想工作、提炼和衍生思想的原材料。这种环境和思想之间的联系,使得海德格尔在他与《明镜》杂志的最后一次对话中强调,除非与周围环境相联系,否则真正思想的出现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继续使用同样的比喻,可以说,阿拉伯-伊斯兰背景下的大量原材料——无论是语言的、宗教的、政治的还是社会的——都没有得到丰富的提炼和衍生,以至于我们可以断言语言、宗教、时间和空间的特殊性在哲学上被我们的遗产所忽视。当然,也有例外,一个值得注意的例子是阿维森纳,他是我们遗产中真正重要的哲学人物。阿维森纳不仅体现了三个紧密相连的条件的实现,这三个条件在所有杰出的哲学家身上都有:巨大的抽象能力,对哲学主体及其历史的认识,以及独立性。虽然其他哲学家可能也符合前两个条件,但阿维森纳在满足第三个条件方面比其他人更胜一筹。他的独立性从最初的坚持亚里士多德理论发展到反对它的政变,但他的英年早逝阻止了这一转变的完全完成,尽管他在出版《东方人的逻辑》一书的宣言中概述了它的大致轮廓。这种西那的独立性激发了伊本·拉什德内在的门徒精神,他不遗余力地强调伊本·西那对亚里士多德的偏离。伊本·拉什德没有意识到,正是这种偏离使伊本·西那能够给他不朽的哲学努力贴上无与伦比的真实性的标签。这种真实性反过来又使他成为在他之后的哲学家中最有影响力的,他从阿拉伯-伊斯兰环境中提出了创新的概念、解决方案和建议。伊本·拉什德希望伊本·西纳能呼应亚里士多德的观点,而伊本·西纳则希望效仿亚里士多德本人,因为亚里士多德独立于前人和老师,创造了自己的主题和材料。
你如何评价当今阿拉伯世界的哲学现状? 你如何看待最近越来越多的关于在学校教授哲学的必要性的趋势?
哲学——作为一种附加而不是重复——在今天的阿拉伯世界没有现实。这种缺失,除了一些有限的例外,不是秘密,而且几乎太明显而不需要指出。
至于哲学教学,我支持所有寻求将哲学纳入学校课程的要求,我相信这种纳入将带来无数的好处,其中最重要的是消除神圣的光环,有些人围绕哲学的圣洁光环作为现实所有困难和障碍的神奇钥匙盒,因为这种光环本身就是学术课程中缺乏哲学的一个附带结果。
这些天你在读什么? 你最近读过的最重要的书是什么?
这些天,我有一本亚伯拉罕·约书亚·赫舍尔的书《安息日》,这本书的作者试图从犹太传统的角度呈现对时间意义的当代处理。
我记忆中最近读过的书是这些书:诗歌:自十世纪四位印度僧侣《谈论湿婆》。 语言:自伊本·曼祖尔的《阿拉伯人之舌》,自罗伯特·亨德里克森的《QPB 单词和短语起源百科全书》。 物理学:自布赖恩·格林的《宇宙的琴弦》 ,自卡洛·罗韦利的《七堂简单物理课》。哲学:自莱布尼茨的《哲学著作》、自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传记:自达尔文的《达尔文自传》,卡尔·荣格的《荣格自传——回忆·梦·思考》,理论:自雷蒙德·威廉斯的《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文学:《哈提卜·塔布里兹对阿布·塔马姆的诗集注释》和自艾克曼的《歌德谈话录》。